一个发廊妹的悲惨命运----泪飞顿作倾盆雨－这个世界有多少真情爱？有多少真心关怀？

柳杨七九年出生的，如今也有二十多了。她从二十三岁开始干暗娼这一行，至今已干了两年多。她出道得晚，算是被她男朋友拉下水的。她男朋友叫余志刚，她的东北老乡，是她来北京的第四年，即二零零一年认识的，见第二面时就诱惑她上了床，然后就一直同居至今，身份还是她男朋友。不过他们还是一直以“老公”、“老婆”互称的。
余志刚大柳杨两岁，出来混得早，虽没上什么班，但月月都有一些莫明其妙的收入。刚恋爱时两人花钱都很大手大脚，以至于常常入不覆出，经常搞得交不起房租吃不起饭。柳杨当时也没有工作，她以为余志刚做什么大生意，可以养得活她，后来才知道余志刚是做混混的，所来的钱不是跟人一起偷模抢分来的就是拉皮条分来的，后来风声紧，偷摸抢不大敢干了，拉皮条别人一看他那样又不敢跟他去时他急了。
没钱抓心哪！恼了他就对着柳杨吼，后来柳杨一跺脚，自己出马帮余志刚拉皮条去了。她心想拉拉皮条自己也不做啥应该没什么要紧。没想到她拉倒是比余志刚容易多了，多深的胡同人家都愿意跟着她钻，但到地方对人家说不是她人家又急了！人家转身就走了！后来又有几次这样，柳杨也急了，因为她深知拉皮条的苦，跟搞推销似的，遇到一个准客户不容易啊！于是一次对一个帅哥她咬了咬牙多开了二百，没想到那帅哥竟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从此以后她就自己接开了客，算是当了婊子。
她开始手里有了点钱，余志刚知道后火冒三丈，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可看在钱的份上，他也认了。他说：“算了算了，反正这种事我也见多了，女人B一圈肉，日也日不烂，无所谓。”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过了三年有余。现在他们自己开了一间发廊，十几平米，里外共两间，里间八九平米、外间也八九平米，主要营业场所和睡觉过夜都在里间，外间随便摆了点理发的工具算是装个样子。他们招募了两名小工，也就是小姐，都二十左右，长得虽都一般，但由于年轻，还挺招人喜欢的。这时的柳杨严然已成了一个妈咪，不过她这妈咪自己也卖的。而余志刚则成了一名“护院”的打手。不过他在店里待不住，除了回来拿钱外，他几乎很少“着家”，不过家里一般也没什么事，因为她们是先收钱后做，所以一般也不会碰上做完了赖账不给钱的。也有地痞流氓来骚拢她们，不但白做，还要拿钱，碰到这种事余志刚通常也没办法，他来了得点头哈腰叫人家大哥。幸好余志刚在这里地头熟，一般人家也都会给他几分面子，不过分胡闹。
日子总之过得挺麻木的。
这天柳杨还和往常一样，同那两个女孩坐在门口嗑瓜籽闲聊。天气挺阴的，但总没下雨。没下雨就好，行人不至于走得那么匆忙。她们没敢穿得过分暴露，但就这样过路的男人们仍不免向她们多看几眼。于是柳杨便向他们招手，离得近的，柳杨还会说几下：“来——来——”
怕是这种事见得太多了，大多人都是不理她的，她也不介意，只是见了那种故意将头抬高了去的人不免会小声地骂一句：“假正经！”
下午四点多时，门前过了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青年，柳杨一看就知道是个打工仔。打工仔也要，一二百块钱大多数人都出得起，于是便向他招手。打工仔迟疑了一下，柳杨便分外来了精神，她知道打工仔虽然钱少又抠门，但他们大都属于性饥渴一类的，馋得很，比较好勾，所以她连使媚眼，连连说：“来——来——”
打工仔果然过来了，脸红脖子粗，神情明明紧张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柳杨知道他是个雉儿，果然他过来就问：“叫我吗？”
柳杨笑了，她说：“当然是在叫你啦？”
“你叫我干啥？”听口音象是四川人。
柳杨说：“我叫你过来洗个头，放松放松呀？”
打工仔挠了挠头皮，想了想说：“多少钱？”
“十块钱。”看他眼内有光一闪，知他嫌贵了，便赶忙又说道：“才十块钱，洗完还给你按摩呢！”
打工仔又想了想，摸了摸他的口袋，便进屋了。
柳杨亲自下手，她知道这种雉儿不舍得给钱，自然更不懂得给小费，那两个姑娘都是不愿伺候的，反正她也闲得无事，这钱便由她挣吧。况且她也知道，这种打工仔身上是脏，灰大汗多，但下身干净，最起码没什么病吧？她们做“鸡”的也怕这个。
洗着头就聊开了，还是柳杨起的话引子。果不出所料，那打工仔还真是个老实头，竟将自己的姓名，籍贯，工作都全盘托出，怕她不信还把身份证拿出来给她看，把她笑了个够。
打工仔给她说的那些东西她当然转眼就忘了个干净。他又不是什么大款，记他那些是没用的。唯有一个信息她还模糊记得，他是一名油工，干装修的，干一天挣五十块钱，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歇着。仅如此。
柳杨当然没心思给他按什么摩的，没聊多少就劝他到里面去做全身按摩。就是做那事。打工仔早就动心了，但还是个钱的问题，一百他嫌贵了，后来柳杨将洗头钱免了他才答应了。问他那两个小姐他想要哪个，他想了半天竟要了柳杨。
这是柳杨意料之外的。因为这几年来她老得很快，二十五六看起来象快三十的，她自然无法和那两个才二十左右的小姑娘比的。她没想到这打工仔会这么坚定地选她，弄得她还挺感动的。
不过感动归感动，干这一行的通常都是不能讲什么感情的，在她们看来这也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商品交易而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什么感情可言？所以事情过后她也就随之淡忘了。
余志刚总回来拿钱，这让柳杨反感异常。这几年来她也把他看淡了，虽然有时也有点需要他，但总的来说还是反感他。他有什么好？又懒又馋，又好赌又好色，不学好又坏不出个出息来，没有什么用的。柳杨有时会突然想自己的后半身是不是该清静一点？这个余志刚当然指望不上。他去玩女人她能忍受了，可他自己挣不来钱老伸手向女人要钱那还得了？一直想什么时候和他分手了，可他总是缠着，而且柳杨自己也没有彻底下了狠心来。
这一天两人又吵起来了，撕打了一番后柳杨跑了出去。以前她也跑过，可还没跑出家门几步就又被余志刚拉了回去，直到把她打服为止。这次她又跑了，余志刚奔出来拉了几把没拉住他就自己跑回去了。原来这时正下着暴雨，夹着冰雹哗哗地往地上打，那余志刚怎么能受得了这个？几下就被打了回去。柳杨伤心欲绝地痛哭着，已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知道抱头向前方跑去，她听见余志刚勿自还在后面高声乱骂：“贱B！跑到哪去！让雨淋死你个臭骚B……”
柳杨连跑过了三条巷子才停下了，那里有个伸出来的屋檐，勉强可以避雨，柳杨便一头钻了进去。这时她原本已不怎么哭了，但人一安静下来，那头上身上的伤痛就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这一疼，她的眼泪就又忍不住地滚下来。她一边咒骂着余志刚一边轻轻地揉着痛处，眼见那雨越下越大，没有一分要停的意思，她倒担心起来了。她浑身早湿透了，发起冷来，她禁不住有点发抖。她的心一下子又软了，心想算了吧，等雨停了还是回去得了，跟他闹个什么劲？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正心里计较的时候，只见巷子口一个人顶着张硕大的塑料布正飞也似地向这边跑来。他的步子很大，踏得污水四处乱飞，象匹野马狂奔一样。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个青年男子，又浑身有力。职业习惯使柳杨见到男人精神就会不由自主地振奋。她忍不住一直盯着他跑了过来。没想到他还真跑到自己身边停下了，是余志刚吗？如果是他今天就原谅他了。柳杨的心里正猜测着，那人将头上的塑料布拿掉了。不是余志刚，但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人倒一愣，认出了她。他嗯了一声说：“是你？”
在外面被人认出来一直是柳杨比较反感的事情，所以她只点了点头，淡淡地回了一声：“嗯。”
嗯了一声她猛地想了起来，这人不就是几天前才见过的小油工吗？自己还和他上过床做过爱呢，怎么一转眼就忘了？真可笑。
油工看出了柳杨不愿答理自己的表情，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吱唔了两声，才礼貌地说道：“我住在这里……”
这是一院子的大门，柳杨也意识到自己挡着大门的门扣了，便知趣地让了让。油工过去推开了门，他见柳杨浑身都湿透了又发着抖，便关心地又啰嗦了一句：“这么大的雨……”油工有心想让她进屋避一避，这里风大水汽大，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得出口。照传统来讲，这有点不合适。
柳杨心里的烦劲还在，便顶了一句：“这么大的雨怎么了？老娘就爱淋雨！”
油工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没再说什么，他大门也没关，便进去了。他租住的小屋在这个院子的角落，门前是混凝土地面，墙是红砖墙，门是绿油漆油了的门，在雨中，这一切显得挺舒服的。
小油工进去没多久又出来了，这时他穿着一双拖鞋，出来后他把那破塑料布递给了柳杨。他挺不好意思地说：“给你这个用用吧，我还真没有买雨伞……”
柳杨看了看那块滴着水的破塑料布，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没伸手去接。
小油工尴尬了，他不知自己的手是伸出去还是该缩回来。他傻笑着说：“这……也没办法……有总比没有强……出门在外……”
柳杨听他还要啰嗦，倒有点被他的那副憨样儿给逗笑了。她说：“你叫什么？”
“我叫刘利海……唉？不是那天对你说了吗？”说起“那天”，小油工的脸腾地就红了。
柳杨咯咯地笑了，她说：“我忘了，记性不好了。”
小油工憨笑着说：“对对，要是记性好早上大学了，也不用这么出来打工了……这倒是……”
“你屋子里有火吗？我想进去烤烤。”
“有……没有……有……”小油工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他也许是激动了，让开身子，忙又说：“没有点煤炉子，这天还热，就没点，不过有液化气炉子，随时可以点的……”
柳杨不等他说完，已擦过他的身子，进院子，她一眼就看见了那间开着门的小屋，知道是他住的，便径直走了进去。
小油工慌乱地关上了大门，跑回到自己的小屋，却不知是否要关门了。柳杨说了他一句：“关门呀？”小油工才关了，但关上他又打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缝。柳杨过去一把就推上了。她说：“你怕什么？”
小油工搓着手，脸上通红，眼睛左闪右瞟，呼吸也粗重了起来。柳杨哧地一笑，她知道油工被她湿衣透出的身体曲线给吸引了，想看又不敢看。碰到这种她越是得意，她心想别看这是在他的屋子里，但一切的主动权全在她的手里，她严然是这里的女主人，而眼前的小油工不过是一个仆役罢了。她忍不住哈哈一笑说：“你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吗？我想把我这一身先换下来。”
小油工犹豫了一下，好象没听懂，柳杨知道他的思想又抛锚了，便又重复说了一遍。小油工忙说：“有的……但都是男式的……”。
“什么式都行！”柳杨心里想：“非要让我跟你发火？”
于是小油工从床头拿出一件白衬衣递给了她，柳杨也不客气，当着他的面便将自己的衬衫和牛仔裤脱了下来，换上了那件白衬衫。
小油工都看傻了。
柳杨将小油工的毛巾扯来将脸和头发擦了，还不客气地将脚也擦了，她抱膝坐在床上，向小油工笑了笑，看他那副馋样儿说：“想要吗？”
小油工的脚挪了挪，但终于没挪动，他的嘴辱动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来：“钱……”
“老规矩，还是一百。”
“一百……”
“怎么？还嫌贵？”柳杨有点泄了气。
“不……不是……只是……只是……只是现在我身上没有一百……”
“有多少？”
“只有……几十……”
“几十？”
“四十几……”
“四十几也行！今天老娘便宜你了，别再废话了，来吧！”
小油工手都快要碰着她了，柳杨烦他这么磨矶，便要伸手去拉他的手，没想到小油工竟将手缩了回去。
“你怎么了？”柳杨火了。
小油工吱唔了半天才说出了实情，原来他今天才去揽了个活儿，明天才能开始干，要拿钱至少得四五天以后，而这四五天他还得靠这四十几块吃饭呢。听了这些柳杨便无耐地笑了，她说原来你这么穷。她又说我也没钱了，又没地方去，想在你这里住一两天怎么样？小油工一愣。柳杨也没等他说话，便自己拉了被子来盖上睡了。她觉得好累，浑身又疼，她听见站在一边的小油工气喘得象牛一样，又不由得觉得好笑。好一会儿，她正要睡去时一只手却搭在了她放在背子外面的胳膊上。知道小油工忍不住了，也没去理他，自管睡自己的。就那截胳膊，也不知他摸了多久，反正轻轻痒痒的，舒服极了。她又感觉到他的嘴吻在了胳膊上，那唇滚烫如火，厚而墩实，吻到身上实，她只觉得一股电流流到了心里，她再也没有睡意了，反手一把搂住了小油工的脖子，将他搂到了床上来。
油工还有些迟疑，柳杨喘着气说道：“不要你的钱……就算付你房钱还不行吗？”
这时小油工才放开了手脚。他力气很大，搞得柳杨忍也忍不住，哈哈怪笑了起来。小油工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将她的嘴捂住，压着嗓子说：“不敢……不敢这样大声！别让人家听到！”
柳杨听话地点了点头，咬住牙不敢出大声，但总也忍不住小声地哼哼。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都软软地躺在了床上。柳杨说：“你都把钱寄给你老婆了，也不给你自己留点，一个老爷们儿身上没钱象啥呀？”
小油工说：“本来留了的，但是前不久交了房租和卫生费，前几天又去了一趟你那里，身上就没剩下什么钱了。”
柳杨笑道：“真是没用的怕老婆蛋，也不知道多留几个……”
好半天无语，休息了这么久小油工似乎又缓过了劲儿，竟又来了一次，这一次持续了三四十分钟，又弄得柳杨笑叫不止。再次歇下来后，柳杨说：“小刘，我以后常来你这里吧，我干脆跟了你得了！”
油工没有说话。柳杨以为他又默认了，便楼了他脖子准备睡了。三五分钟后，油工轻轻地推开了她，下床去做饭了。
第二天一早油工就去上工了，柳杨却一觉睡到了中午，没下床，一直躺在床上想心事，心想这次该下决心跟那个余志刚分手了。这时油工却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看她还在，似乎放下了心似地笑了。中午他们做得相当快，油工说他是乘中午休说出来打长途电话跑回来的，得赶紧跑回去。柳杨说你这样做会不会伤身子啊？油工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柳杨说呸，你这个傻油工还懂得风流？油工憨笑着下了床。柳杨看床边还有方便面，便说你出去时把门反锁了吧，我也不出去了，专门等你回来！油工大喜过望，忙吻了一下柳杨的脸出去将门反锁了。
柳杨在小油工刘利海这儿连住了三天，除了解手和接水外很少迈出大门一步。米和菜都是刘利海买回来的，柳杨还试着做了一把，没想到还不错。东西虽简单了点，可刘利海吃得很香甜。笑得开心时，柳杨忍不住说：“妈的，原来伺候男人还挺带劲的！”
是啊，柳杨曾不止有过一个男朋友，可在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生活过的影子，就是那种最最平淡普通的幸福生活。这都是在她以前青春少女时期没有在意过的东西，难怪有名言说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拥有，所以几乎没指望过正常普通幸福生活的柳杨才会在这刹那间的幸福中感叹陶醉不已。
这几天柳杨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开始做饭、洗衣、干一切家务活，为了方便，她甚至把涂了花花绿绿指甲油的长指甲也剪了。她心里想，自己好歹也要试一下过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滋味。
柳杨跑出来时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为了方便，刘利海后来索性把身上仅有的三十几块钱全给了她，好让她买菜什么的。柳杨也不去菜市场，便等那骑三轮的菜贩子路过大门口时出去买几斤。柳杨不会使钱，三十几块给她，她一天就全花光了。吃晚饭时她自鸣得意地炒了三四个菜，并且用仅有的一块几毛钱去买了一瓶啤酒来给刘利海喝。刘利海也不傻，他越喝越不是味儿，便问柳杨今天花了多少钱。柳杨笑着说没多少。刘利海不信，又追问她还剩多少。无奈之下，柳杨才向他坦白，一分钱都没有了。刘利海的嘴唇和手都抖了起来。他尽量使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那以后呢？”岂知他的这种“平静”让人听了却极不舒服。柳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一个女人只要对一个男人好一次，饿几天肚子算什么？她不理解，所以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说：“你生气了？”
刘利海困难地咽下一口菜，喉头动了好几动，没说得出话来。
柳杨却笑了起来。
刘利海说：“我跟你说过的，我要再拿点钱至少也得要好几天以后的……”
柳杨却若无其事地说：“咋的？才几天怕什么？还有几斤米呢！再说正好可以减减肥。”
“减个头啊！”刘利海终于火了：“我每天可是要干活儿呢！”
柳杨无言以对。
刘利海又说：“还有几斤米——前天下午我买的时候才五斤，又吃了这么几顿，还能剩几斤？”
柳杨也生气了：“那我不吃，都给你行不？”
刘利海说；“你说的不是废话吗？你不吃你做神仙哪？再说你说咱们在外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能行吗？你看，盐也快没了，味精也见底了，就连牙膏不也只能挤两三回了吗？怎么办？日子不过了？”
柳杨说道：“好，好，姓刘的，老娘这几天什么都给你了，随你怎么玩儿，还伺候你，不就花了你二三十块钱吗？你就受不了了？好，我马上去找钱还你行不行？我不是花你二三十块吗？我还你三百！够不够！”就罢她便气冲冲地往外走，刘利海犹犹豫豫地起身去拉她，却被她甩脱了。
刘利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掉了。回想着这几天的日子，刘利海的心里乱极了，只觉得象一场梦，一场荒唐至极的春梦。过一月生儿他妈就要来了，自己怎么对她说？对了，这个月房租到期后得赶紧搬家。左邻右舍都看到了，还不得说到老婆的耳朵里去哪？
烦恼归烦恼，但细细回味起来，这几天的日子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快活最幸福的。他每日都在矛盾着，每天都有一种负罪感，但每天他也都在猜测，自己这是否就叫作走桃花运了？老天有眼，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哪个女人看上过呢，何况如此……
和柳杨在一起时，柳杨问过刘利海关于他老婆的事，刘利海也不愿多讲，总之生儿他妈远远没有柳杨那么漂亮，更没有那风情万种的事了。他咕哝着说了一句：“我媳妇她很丑……”就再也不说其他了。柳杨也说过：“那你和她离婚和我结婚吧？我会一辈子对你这么好的！”刘利海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如今柳杨走了，她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他发现，原来没有她比这几天没有饭吃更严重!他该怎么办？
柳杨回到了她的店里，两个姐妹见到她就欢叫着扑了出来。将她连拥带抱地迎进屋里，看到她还拉长着个脸，以为她还在生余志刚的气呢，便说道：“柳姐还在生气呢？那男人的气有什么可生的？少理他点不就得了吗？咱们也不指着男人养活？快别生气了，笑笑！”两个姐妹说着就来格吱柳杨，柳杨经不住她们闹，忍不住便笑了，反过来又去格吱她们，三个女人笑成一团。
柳杨发现镜前灯没开却开了大灯，窗帘也没拉开，就问道：“怎么？这两天又来查了？”
“是啊，这两天风声贼紧，这一路的姐们儿都睡大觉打麻将不敢做生意了。”
柳杨应着，走入了里间。她的手包还在壁龛里搁着，拿下来看，见里面除了一卷卫生纸和唇膏什么的还在外，其余的一百多块钱、银行磁卡和手机都没了。
柳杨骂了一声王八蛋将手包往床角狠狠地一扔，便坐在床上生闷气了。那两个姐儿知道柳杨为什么生气，便递了一支烟给柳杨点上，说：“别生气了哈？生气有啥用哩？男人嘛，就是那副屌样儿……”
气了一会儿柳杨也就不气了，她心想手机拿走了正好，以后也找不着我也怪不了我，至于那卡嘛，那里面已经没钱了——知道他的德性，有钱的卡能放在小包儿里？手机加钱不过一千多元，自己做十几次就来了，不怕！
“做十几次”这个字眼在柳杨心里滑过时她突然觉得心里一紧。怎么了？以前几百上千次都做了也没觉得啥呀？今天这是怎么了？似乎这“做十几次”不是在做爱，而是要忍受十几次酷刑似的。
刘利海的样子猛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她震惊了，看着手中袅袅绕绕地冒着青烟的香烟，她心说：“我已经三天没吸烟了啊！我要做良家妇女的啊……”转尔又想“不干这行又干什么呢？难道我要靠男人养活我的后半生吗？那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养活我柳杨呢？”
柳杨拼命吸了几口烟，陷入深深地沉思中。
姐儿肖娜以为柳杨还在生闷气，就讲个笑话逗她：“柳姐，你知道那个傻B余志刚上次回来拿钱干嘛吗？那个傻B最近迷上上网了！回来还跟我们吹牛说他取了个网名叫个什么一夜十次郎！我说拉倒吧你！就你那熊样儿，叫一夜一次软差不多！”
三个女人哈哈大笑。
“有人吗？”外面竟然有人在喊。
俩姐儿忙迎了出去。
“洗头多少钱？”
“十块。”
“洗。”
两人犹豫了一下，略作了谦让，便由姐儿小丽伺候去了。肖娜见没事便又踅进了后间来，陪着大姐。
那人一进来说的几句话粗声粗气，牛气冲天，听得柳杨心里一阵的反感，忍不住说：“不是说这两天查得凶吗？怎么又让人进来了？”
肖娜一脸奇怪的样子说：“柳姐，这只是洗个头耶！就算被公安查着了最多也只能说咱们无照经营，而无照经营又不归他们公安管，怕啥呀？”
柳杨“嗯”了一声，也就不作声了。
没想到那三十多岁的汉子并不是只要来洗头的，没洗几下他便主动和小丽搭上了，并且直截了当地说想做那个。小丽犹豫了一下，说：“现在可查得紧哪！”汉子说：“查个球！跟我去还查得到个屁！小丽又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一般不跟着客人去的——是啊，看着这个浑身横肉，样子又凶，满嘴喷着酒臭烟臭的男人，谁敢跟他去？果然那汉子火了，说你妈逼的这也不那也不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小丽壮了壮胆说：“随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要多加钱的。多少？汉子喊。吓了小丽一跳，她说：“三百……”汉子一听就骂开了：“你是金B呀？你要三百？”小丽说：“那你说要多少？”汉子大声说：“一百五！给你加五十！多一分也不干!妈的！这里的小姐哪一个不是一百一干？给你加五十就不错了！”小丽不干，两人差点吵了起来。小丽心想耐不过他，不如做了算了，一百五呢，已经有两天没开张了，总得吃饭吧？便说道：“那还是在这里吧，我请大姐她们望着点好了……”汉子不干，说你妈的套我来着？先说这里不行，又说这里行，套来套去要多收我五十？你也忒他妈贼了！不行！在这里只给一百……
听到这里柳杨再也忍不住了，她起身走了出去，说：“一百五做就做，不做拉倒！有啥呀？”
那汉子一时倒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子，心想这娘们儿脾气倒大，她敢这么着肯定背后有人撑腰，今儿我就一个，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跟这女人计较了。
他心里想事柳杨可没，她又说话了：“不是给你说了现在查得紧你还这么大声嚷嚷，生怕别人听不到咋的？一百五，要做，你们就去后面做去，我望风。不做，让姐儿给你把头洗完，你下次等风声松了再来。”
最后面的一席话是柳杨给双方都留了个台阶下，气头上时她把话说得重了，待气头一过她便不由自主地将语气转了个弯，心想不能真的就把这条狗熊似的男人给惹恼了。
柳杨又回到了后间，那汉子也泄下了气来，老老实实地享受着洗头。
小丽刚才吓得心里咚咚直跳，这时觉得好笑，都快忍不住了。她十指用力乱动，飞快地抓着汉子的头皮，将泡沫打得老高。将头冲净，小丽问他，大哥还做吗？
汉子已想事想得傻了，小丽问了两遍他才听明白，他踌躇片刻后说：“做……不做……”
“到底做还是不做？”
“还是你这个小妹妹温柔，做吧！”
于是小丽替他擦干了头，带他去后边了。
柳杨和肖娜被赶到了前边来，两人相视无语，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两人心里都是一句话在心中浮起：“男人就是这个熊样子！”
晚上柳杨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这三天里睡得太多了还是心里老想着事儿睡不着。听见肖娜起床撒了泡尿，待她回来，柳杨轻轻地喊了她一声：“肖娜——”
肖娜打着哈欠象嘴里含着食物一样说：“柳姐，吵醒你了呀？”
柳杨说：“不是，我睡不着。”
“都几点了？还睡不着？”
“你谈过恋爱吗？”
“半夜三更你问这个干什么？”肖娜说着已躺在了床上。头顶上的风扇呼呼狂转却带不走室内的闷热。三个女人也不盖被子，就这么仅穿一条裤衩或干脆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流着臭汗。
柳杨听见肖娜话音刚落就打起了呼噜，只觉无聊之极，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小丽却说话了：“柳姐你失眠了？”
原来柳杨的说话吵醒了小丽。
柳杨又叹息了一声。
小丽哧地笑了一声，说：“回忆初恋了？”
柳杨没有回答。
小丽又说：“我有时也老想我的初恋呢！太美妙了！”
“怎么个美妙法？”柳杨问。
“那时候呀，整天偷偷摸摸，深怕别人看出来，贼刺激，拉个手都心里乱跳，说话都气喘……嘻嘻……哪像现在，跟木头一样啦！”
“你初恋的时候多大？”
“十三四……不，十二三吧，我早熟，才上小学六年级我就和我们班上的一个大个子谈上了，后来又到了初中，三年中我换了没下十个男朋友！厉害吧？”
柳杨笑了，用鼻子笑的。她叹了口气说：“难怪你从家里一出来别的什么也没干，就直接干了这一行呢，原来早就锻炼好了。”
“谁说我没干别的？刚来北京时我就在一家餐厅干服务员，一月工资才三百五十块！还累的要死！妈的！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老娘才干到第四天就有个厨师趁左右没人抱住了我，一双手在我身上乱摸，还说：呀！才十八岁呀！十八岁就有这么大的奶子了！你说说，多恶心！”
“那你拒绝他了？”
“没有，他成了我的地下男朋友。”
“地下男朋友？”
“对，他妈的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也在那个餐厅工作。”
“那你怎么办？”
“没怎么办呀？为了报复他，我又和厨师长好上了！”
“你这个人呀！”
“柳姐你说我是不是那种人们常说的骚货，坏女人？”
柳杨笑了，她说：“可能是吧。咱们都是……”
小丽陷入了沉思，不说话了。
柳杨又说：“你说的那些算不上真正的谈恋爱，你有过真正的恋爱吗？”
小丽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柳杨说：“书上和电视上把恋爱都说得那么美好，是真的假的？”
小丽说：“也许是真的吧。”
小丽心想柳姐一定是恼恨那个余志刚又伤心自己的命运故尔想起了这些，就安慰她说：“柳姐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干我们这一行的，就不用想什么爱情了，象什么古时候的杜十娘、陈圆圆，她们够漂亮够有能耐了吧？但又落了个什么下场？算了，爱情总是跟悲剧结伴而行的！死了这条心吧！快睡吧，啊？只盼着能太太平平地做生意，公安永远不找到我们头上来就谢天谢地喽！睡吧……”
很久很久，柳杨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门突然被人手脚并用地猛敲起来。三个女人一惊而醒：“是公安查夜？不怕，这里没男人！是流氓？”
正紧张间，余志刚的嗓子却从外面响了起来：“快开门！是我！”
小丽和余娜一起看向了柳杨，说：“柳姐……”
柳杨也在犹豫，实在不想开，但那门被敲得太厉害，似乎再晚一点那门就要被拆了。
柳杨的心脏咚咚狂跳，她咬牙下床去走到了门口。这时余志刚也早不耐烦了，他大声骂道：“都他妈睡死了吗？老子砸玻璃了嗷！”
柳杨喝道：“吵什么吵什么？半夜三更你还到这里来干什么？”
外面的余志刚一愣，不砸了，他笑着说：“妈的，你个逼养的回来了？没出去浪死？快开门！”
“回你的狗窝去睡吧！别到这边来！”
“呦？妈的！还挺厉害！”这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余志刚似乎受不了这份嘲弄当真发起火来，他一脚踹在门上，门上的两方小玻璃应声而落，尖利剌耳的玻璃碎裂声响彻寂静的夜晚，吓得小丽和肖娜两人也尖叫起来。
余志刚骂道：“逼养的！开不开！”又是一脚，那门变形了。柳杨无耐，便起去拉开了门拴，这时恰逢余志刚又一脚踹来，那门猛地打开，狠狠地摔在墙上，幸亏柳杨斜站着，没碰着，只是被那股风惊得倒退了两三步。
余志刚大步跨进来，抓住柳杨的脖子就左右开弓抽了她两个耳光，只打得她鼻子和嘴角都流出血来。余志刚打完又一甩，将她甩到墙上狠狠一撞。这时柳杨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彻骨地疼痛，立刻滚倒在地上。
跟余志刚一起来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人还假作怜惜地去扶柳杨，并说道：“哇操，小余子，你妈逼的打女人倒够狠啊！不愧是东北虎！”
另一人也笑着说：“我们东北男人有哪个不打老婆？不打老婆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女人吧，贱得慌，不打也不行，不打她有时就不当你是男人。”
余志刚气还没撒完，他B养的骚B贱货地乱骂着，突然看到自己的两个朋友还干站着就又来火了，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们两个臭婊子呢！没看来客人了吗？还不快倒水！？”
小丽和肖娜都吓坏了，连胸罩都顾不上穿好便随便套了条连衣裙跑了出来，去张啰倒水。
柳杨摔开了那人的手，蜷俯在地上没起来。这次她一滴眼泪都没流，她发誓要和余志刚彻底分手。
那人也没勉强，笑呵呵地起去沙发上坐了。余志刚和另外一人也坐了，喝着水。余志刚带来的两人中一人有三十多岁，听口音是北京本地人，另一人二十出头，不用说是柳杨的东北老乡。
由于刚才出得急，柳杨仅穿了三点式，这么趴在地上确实不雅观，再加上小丽和肖娜，胸前两豆儿顶起薄布，只看得那两人的四只色眼都呆了。
三人是喝了半夜的酒来的，都口渴坏了，几大杯水下肚后，那东北小伙子就说话了：“这女人就是你的媳妇儿吧？”
余志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小伙子笑道：“你瞅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呢，你余哥有时也确实他妈的粗鲁了一点。”
余志刚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妈的我瞧半眼就够了！”
小伙子说：“瞧够了就让给兄弟爽爽呸？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嘛!嘻嘻……”
余志刚说：“随你便！反正都是婊子！谁操都是操！让兄弟操更好！算他妈老子请客，原以为就那两个小贱货呢。没想到这个贱货也回来了，就一起送你们哥儿俩玩儿吧！”
东北小伙儿一声欢呼，立刻便把站在近前的小丽抱了，乱摸乱吻，撩起裙子就扒内裤。那本地人较稳重些。他摇了摇头，起身去里间了。他说我先睡了，
余志刚说：“陈哥不玩儿一个？”
陈哥说：“你看谁闲着就叫一个来吧。”便先解衣上床去了。
余志刚对肖娜说：“B养的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肖娜没法。只得去了。
柳杨嘿嘿地冷笑起来。吓了余志刚和那小伙儿一跳。
余志刚说：“你笑什么？”
“这可是入室强奸！抓住了要坐牢的！”柳杨冷冷地说。
那小伙儿倒吸了口凉气，一双脏手也停住了。
余志刚骂道：“逼养的是不是没被揍够？”说着他起去抬脚踹。柳杨也不叫疼，只是一个劲儿地冷笑。余志刚倒有点心里没底了。小丽哭着推开了东北小伙，扑上去抱住柳杨，求余志刚不要再打柳杨了。余志刚心里一虚，身上确实有点脱力，便借此下台，又坐了回去。
柳杨哈哈狂笑了起来，吓得里面的本地人也停止了动作，伸出头来看。柳杨说：“姓余的，算我他妈长了双狗眼睛，当初竟跟上你！现在算了！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谁也不认识谁！谁再找谁，谁就是他妈的狗B养的王八蛋！”
余志刚大怒，说你还邪忽上了唉！冲上去又打，柳杨推开小丽抱住余志刚的腿就咬，一时间两人打成了一团。正在这时门外却冲进一个人来，那人进来便拦腰抱住了余志刚，大喝一声扭身一甩，将余志刚甩了开去。余志刚站立不稳，一头撞在墙上摔倒在地。
那人却是刘利海。原来打这晚柳杨走后，他也屡屡从梦中醒来，心里烦燥得睡不着，就穿衣出来看看柳杨的店，想看看她睡了没有，没想到正看见余志刚砸门，进去打人。还以为碰上地痞流氓抢劫了，当下便跑去用附近的IC卡公用电话报了警，再跑来时正看见余志刚又在打柳杨，顾不得细想就冲进去抱住了余志刚将他甩了开去。他是干力气活儿的，身上有的是劲，而余志刚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所以哪里抵得过刘利海这么使蛮劲？余志刚撞的那一下比柳杨撞的要重多了，当下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腰间的肋骨跟要断了似地火烧烧地疼痛。他恍忽间看见刘利海正扶柳杨站起来，便伸手呻咛道：“打……”
那东北小伙子早已跃跃欲试了，这时听见“打”字，立刻跳过去打起刘利海来。刘利海哪里是对手？只得一手护了柳杨，一手护着头，躲出屋子。他还不上手，全凭一身的肌肉顶着。那小伙儿打起了性，见几十下竟没打倒刘利海，一发狠便倒处寻家伙，刘利海见势不妙忙拉了柳杨就跑。那小伙儿好容易找了一块苹果大的石头，隔好远甩手掷来，幸亏没砸上。
刘利海见柳杨穿着拖鞋跑不快，便背了她拐进了巷子里，连拐两拐才顾得上回头看了一眼，还好，那个家伙没追上来，想是他回去看余志刚了吧，没有顾得上追来。
刘利海在逃跑时慌不择路，竟跑到了一条死胡同里，怕被他们堵上，也不敢歇，忙又背着柳杨跑出去，才到巷口，就听见尖利剌耳的警报声响过去，刘利海说：“好了！有救了！咱们回去吧，抓住那些混账！”
没走几步，柳杨说：“放我下来吧。”
刘利海才猛地想起柳杨还在自己背上似地，忙将她放下来。柳杨一落地就往地上软，刘利海忙又张臂抱住。他说：“还是让我背你走吧。”
柳杨摇了摇头，说：“你抱着我吧。”
刘利海抱紧了她，让她将头枕在了自己的肩上。
东北女人普遍个子高，四川男人普遍个子矮，所以柳杨虽然仅仅穿着拖鞋腿又有点伸不直还是依然很轻松地将自己的下巴枕在了刘利海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厚实温暖安全的肩膀，一种幸福感刹那间布满了她全身，一时间身上的所有伤痛全都不痛了，只觉得一切梦一般地美。
刘利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我们回去吧，别让他们跑了！”
柳杨说：“我们不回去了，带我去你的小屋，好吗？”
刘利海说：“不抓他们了？不报仇了？瞧他们把你打得——唉呦！你还没穿外衣呢！倒忘了！来，把我的穿上吧。”
柳杨软棉棉地说：“不了，带我去你的小屋吧，好吗？不去管他们了，啊？”
刘利海想想让柳杨这么光着身子过去见警察也是不好，便扶柳杨回自己的小屋了。
回去后还是不放心，柳杨穿上衣服拉着刘利海又悄悄地摸了回来。只见那小店的门已紧闭，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警察是不是已经抓走了他们，两人也不敢过去看，便又转了个圈，绕到柳杨租住的民房里。柳杨在墙缝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来，开门进去，草草地将衣物等等收拾了两包，柳杨又将床底的一块砖撬起，从下面拿出了一个扁扁的小钢盒，锁上门回去了。
小钢盒里装的是柳杨的身份证和银行磁卡。柳杨常用的身份证是假的，名字也是柳杨，但地址和号码却有差异，这一点余志刚都不太清楚。
余志刚等人并没有被警察抓去，听到警报声他们就赶紧闭了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警车来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也就走了。这晚余志刚心里觉得很不痛快，他老想他妈的那个B人是谁呢？找着他一定不能放过他，至少得卸他一条腿！
东北哥们儿和那个本地人在里面玩四人混战玩得正兴奋，不住地叫他也去，他提不起兴趣来，便说道：“他妈那个B的那两个骚B老子早就玩腻了，没兴趣了！老子明天还要去上海会我的小网友呢！才十七岁，高中都没毕业，还他妈处女！老子去玩那个！”
东北哥们儿说：“那他妈爽！想办法搞到北京来！让兄弟也爽爽！”
余志刚说：“没问题！妈的我也想了，趁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就在网上多骗她几个，咱哥们儿自己也爽了，还能把生意做大了……”
过两天后柳杨遛回去问究竟。得知没什么大事余志刚又去上海后才放了心，就从容地回去将房子里自己的东西搬了，又替余志刚交了下个月的房租，也算对得起他后，便又到发廊做生意了。她常到刘利海那里吃饭睡觉。刘利海的心里一直很矛盾。他自己是有妇之夫的，原本管不了柳杨那么多的，但他总是一来不放心，二来实在是觉得她既然跟了自己还去做那个，自己有一种做乌龟的酸楚感觉。关于这些柳杨倒也给他解释了，她说她没别的事好干，再者又放不下那个店，那里的一切都是她一手置办的，包括小丽和肖娜也只是在她手底下打工的“小工”，她不会再亲自去干了，只是收取她们的“管理费”总可以了吧？刘利海听她这么一说才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嘴唇都吓白了：“组织卖淫可是要判重罪的呀！”
柳杨也知道，可她觉得自己已经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了，她也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吧？再说还不到一个月刘利海的老婆就要来了，她来了以后自己往哪搁去？想到这她就感到前途一片黑暗，心想就这二十来天了，过把瘾就死，再以后的日子爱咋的咋的吧，哪怕真抓起来判个无期徒刑她也认命了。
现在想来，柳杨觉得初见刘利海时就很有缘，总觉得在很久以前他们就似曾相识似的。再后来他又连救了自己两次，就深深地认为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刘利海这个其貌不杨的普通民工就是她柳杨生命中的另一半。这就是她的姻缘。她的短暂的姻缘。
宁静的日子会一直宁静，起伏的日子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应接不睱。在柳杨准备搬店而远离余志刚时，小丽和肖娜两人推说害怕余志刚再来闹双双扔下她走了，剩下柳杨一人无计可施。房租转眼就要到了，可一屋子没用的东西却转让不出去，又无处可存放。刘利海的房租也到期了，他又去很远的地方另租了一间却说什么也不让柳杨过去，他说他老婆就要来了，让左右邻居看到总不太好，他们的事就到此为止等等，气得柳杨七窍生烟，她差点就闹了起来。她总觉得若按她以往的脾气她该死缠着不放，就算要放也得先赔偿她的损失啊！最起码干一次一百块，这合计起来足有几万块！让他赔！不赔就找人废了他……但是……为什么她会自觉无话可说又假装潇洒而让自己偷偷的伤心欲绝整夜流泪呢？
柳杨换了店面。她想远离余志刚、远离过去、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个刘利海去了还有下一个更好的刘利海到来，怕什么？她现在才二十五岁，长得又不算丑，既然小丽和肖娜都走了，她也索性洗手不干了，心想只要能开个理发店做正经生意还愁找不着老公结婚过日子？到那时她也可以象其他人那样带着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回到家里见父母亲人还有那些儿时的同学朋友……挥一挥手和过去说再见吧！有啥呀？
余志刚去上海近一个月才回来，这次去上海的经历足以使他终生难忘！原来他所谓的才上高中的十七岁少女是一个相当于才上高中的三十七岁的传销业女人，十七岁的年龄是他们业内人士美化自己鼓励自己的通用手法。到了上海后他立刻被带去开会听课强化学习洗脑，和一帮天南海北的男男女女挤在一套三居室毛坯房里垫着纸壳子睡水泥地，吃着水煮烂菜还要天天喊着自己是百万富翁！凡是他们这样没交会费没算正式加入公司的人员都不准擅自出门一步，只可以在上级会员的监督下给亲朋好友打电话要钱……他们住在六楼，眼看逃不出去的余志刚跳楼去死的心都有。会费三千六，余志刚身上才有一千多，无计可施之下他先交了一千，又假装积极狂热的样子才得到了上级的信任才终于找到了机会逃了出来。这次的经历以后余志刚深深地认为网上原来全是骗子，心说他妈的老子以后再也不上网了！再上网我余志刚就是孙子！
柳杨添了些理发店用的正经家当，好好的收拾了一下这个新的店面，想着就靠理发过活了。但开了两年多发廊的柳杨其实并不会理发，她只是照葫芦画瓢地跟着感觉走，以为以低廉的价格为民工服务便罢了，谁知并不凑效，一次两次三次以后，她理发的水平被人传了出去，生意就一直没好得起来。店租一月四百，再加上水电费杂费和她自己的花销，一个月总也得一千多。她感到生活日益吃紧，花钱再也不敢象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
这样近一个月，有一天在柳杨倍感身体不适时才猛然间惊觉，自己的月经已过快十天没来了!柳杨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可能怀孕了。去买来试纸一试，果然如此。这个发现使她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柳杨再也坐不住了，便去找刘利海，哪怕是安慰一下自己也好。
都怪那几天与他做事没戴套啊！该怎么办？
刘利海原来住的小屋固然已找不到他了，他工作的工地呢？她却不知他在哪里工作，只知道在附近的一个新交钥匙的小区。可那个小区那么大，房子那么多，又那么多房间在装修，他又在哪一间干活儿呢？柳杨在小区里游魂似地转，问了好多装修工人，却没有一个人认识刘利海。
柳杨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只会伤心流泪的小女人，连一主意也没有。
她在大门口守了两天都没有见着他，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小区共有东西南三个出口，于是她又去守别的出口，守了几天才发现除了这些出口外还有三个墙洞可以出入，她当时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附近两三公里内还有两三个小区也在交房装修，柳杨也去找了的，这一找又找了一个月，依然没找着。柳杨彻底绝望了，她恨死了刘利海，比恨余志刚还恨，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她要去打掉，自己一个人去。她去了医院，挂号、咨询、B超，花了好几十，却得知要花一千块左右才能拿得下这个害人精。一出院门她又哭了，她哪有这么些钱呢？
而且由于为了找寻刘利海而耽误了最佳堕胎时间，现在堕胎有一定危险，医生就劝她能不堕就不堕了。
对于堕胎的事柳杨有过两三次经验，知道刚发现时立刻买点药一吃就可以轻松地解决问题，但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选择立刻做掉而是死去活来地去找他？
她已憔悴得变了个人似的。都好久不敢照镜子看自己了。
一日来了个洗头的，问她干不干，想都没想她就说干。又问多少钱，她说一百，那人说就你这条件也要一百？柳杨问他给多少？那人说五十。柳杨也点头了。上床没干几下，柳杨对他说轻点，她怀孕了，那人连叫倒霉，扔给了她五十便中途“下马”走了。
柳杨突然下定决心，这个孩子拼死也要了！为什么不要呢？她是多么的孤单而需要有个人来陪呀！男人都靠不住，都会变心的！有什么人能比自己的亲生骨肉更值得自己依恋呢？孩子生下来以后可以暂时送到以前认识的一个老乡那里寄养，他们都结婚快十年还没有一个孩子，人又忠厚老实，应该靠得住的……从现在开始，她决定什么也不多想了，只专心地挣钱，以备以后生孩子用！然后寄养以后再努力挣钱，给孩子将来上学、留学用！
有了新的生活目标后什么都不怕了，柳杨对自己说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屈服和退缩的！
房租又到期，柳杨早早地就在窗上贴上了：“转让”的字。可是直到到期也没人来问，她只得把里面的东西当废品卖给了收破烂的，自己搬到了一间一月只有一百二的小平房里，这时天也冷了，她又买了煤炉烟筒和二百块煤。
钱已花光，眼看饭都没得吃。可柳杨以前的裤子却一条也穿不成了。她常常很幸福地观察自己日益隆起的大肚子，想象着孩子出生后的模样。心想自己是坚强的，孩子更加石匠强的！这点困难怕什么？
她每天都到胡同口去站着发呆，似乎还在幻想着能看到刘利海，然后她又伺机向过路的单身男子抛媚眼，约到阴暗的角落里说话，二十、三十就干一回。
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了。她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交不起房租，房东绝不会管她大肚子还是小肚子，外面是下雪还是下雨，都会毫不留情地轰她出去的！她现在绝不可以落到这个地步，因为她已经有了孩子！
冬天越来越冷了，她尽量地住身上多裹些东西，让它们遮掩自己鼓起的大肚子。她还是站在巷口，对每一个只身走过或只要身边没有女人的男人露出相当职业的腻笑，说：“干不干？”每次都是进屋后人家才大吃一惊，说你都大肚子了还怎么干？柳杨说下面不行我还有嘴嘛，我用嘴替你做保证更舒服！那人心想反正钱也不多，就凑和了。每到这时也不知是妊娠反应强烈还是那股臭味令人难以忍受，她总是呕吐个不休。但完事以后三十还是三十，五十还是五十，竟没一人多给一分的。但这样总不会挨饿受冻了。
柳杨知道孩子怀到七个月以后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了，所以现在要拼命做，省吃俭用地把钱存起来，因为她将至少半年赚不到一分钱，而钱却绝对少花不了。
这一天雪下得特大，柳杨招呼一个男人时却发现他竟是余志刚。余志刚也很惊奇，他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说：“妈的臭婊子，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啊！我找你找不着却在这里碰到了你！怎么？当开这种野鸡啦？”
柳杨哈哈笑了起来，她敞开那厚重繁索的布料，露出大肚子来说：“怎么样？余志刚？我要做孩儿他妈了！只可惜这孩子是别人的种！”
余志刚气得无话可说，只骂一声下贱便走了。
柳杨朝余志刚的背影虚踢一脚，大吐了一口吐沫，发出着胜利的笑声。
余志刚顿了顿脚步，差点想回头去揍她，但终究没有回头，他接着走了。他瘦长的身子在大雪里弯得象只虾米，的确有种身子被掏空的感觉。
柳杨一直做到过完年，为了赚钱她连臭男人的脚丫子都舔了！因为服务好，收费低，她竟有了几个回头客，回头客还介绍新客，这是她没料到的。
怀胎七个多月，已经春暖花开，风虽还是很大，但已不剌骨了。这时柳杨也已存了好几千块钱，心想应该可以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再养到他半岁吧。这时她算休息下来了，整天躺在床上观察自己的肚子。她就要有孩子了，就要做母亲了，她却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忧，孩子的将来怎么办？
她决定让孩子跟着她姓柳，就叫柳报仇，要让他记住自己曾经受了多少苦！
这时还有人来敲她的门，她说现在这个时候给多少钱都不做了，那人也算知趣，便自己走了。
这几天里柳杨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路都不敢走似的，动一动就浑身冷汗直冒，肚子又疼得不得了。她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有买菜吃了，做粥也一次做一大锅，连喝上好几天。她的煤炉也灭了好几天了，可她没精神点，同邻居又不熟，人家看不起她，她便没敢向邻居换火。可现在不行了，她强撑着出去敲了邻居的门，喘气说自己可能快生了，如果自己有事请他们务必帮忙把她送去医院一下，钱到时她会给的。邻居看她可怜就答应她了。果然没出几天她就大呼小叫起来，邻居连忙撞开了她的门，叫了辆三轮摩的把她送医院了。
她的血流了一摩的都是，开摩的的看当时情况紧急，也没说二话，还帮忙把她抬进了医院。
柳杨早产了，抬到医院时已疼昏过去几次，抬到手台上后医生才发现那孩子的头都已经钻出来了半个。
一边接生护士一边催促邻居去交叁千块钱押金。邻居却傻了，他说他只是她的邻居，没带钱来呀。护士说她丈夫呢？邻居说没有。护士又说她有没有别的亲人，邻居挠着头说不知道，好象没见到过。护士也傻了，她说那怎么办？邻居又赶忙说那个女的说过她身上有钱，花多少钱找她要就是。护士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便走进产室忙去了。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婴，母女俩还算基本平安。一个护士抱走了婴儿，一个护士帮柳杨擦身子，为她挂上吊针，推她进了病房。看见她的状态好点了，护士便委婉地向她提出了医疗押金的事。这时邻居也走进来向她道贺，也委婉地向她说搭三轮摩的五元，但弄脏了人家的车子又赔了人家二十元，然后挂号什么的都是他先垫上了。邻居的老婆也连连说是。柳杨都很乐意地支付给他们了，给了邻居一张一百元，说不用找还给她了，麻烦他们不少呢。于是邻居夫妇看左右无事就先告辞回去了。
柳杨的钱这些天来一直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一共五千多块，这时拿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现在她最想的就是看一看和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可是护士迟迟没抱来给她。问护士，护士只说是个女孩，有七斤重，便不说其他的了。
晚上从梦中醒来，柳杨心说是个女孩，叫报仇不太好听了吧，改个名字吧，叫什么呢？一定给她想一个最好听的名字！
想到孩子她就想到了奶，忙解开了衫子察看自己的乳房，挤了挤，很疼，没有乳汁出来，柳杨一下急了，忙挣扎着坐了起来挤，很疼，她忍了忍，依然试着挤。
以前她听说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如果奶水不出来，由丈夫帮忙吸几口可以吸出来的，可是她的丈夫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是一阵心酸。只可惜自己吸不着，她只有自己拼命挤，忙了好长时间，那奶水儿才吱儿地一声喷了出来，清清的，散发着微微地酸味儿，溅到了她的被头上，她长嘘一口气，躺了回去，心说我的宝贝呀，吓死妈妈了！妈妈还以为宝贝没奶吃了呢！哦——还好……
第二天早晨医生又过来为柳杨检查了身体，面对柳杨的询问医生和护士只很职业地点点头，并不回答她，好半晌，医生才镇重地对柳杨说她还年轻，有些事应该想开点。可能是因为怀孕期间受过剌激吧，孩子不但早产，而且畸形。
早已虚弱已极的柳杨当场晕了过去。其他几个床的病人及家属都关心地过去探视，医生说不要吵着她了，让她安静地睡一会儿吧，一行人便出去了。
柳杨醒过来时发现医生和护士都不在了，便挣扎着要滚下床去找，邻床的一个大姐的母亲忙扶住了她说：“你要干什么？”
柳杨说：“我要找医生！”
“赶忙躺好！你刚生了孩子！”
“我要找医生！”
“好好！你快躺好，我帮你去找好不好！？真是的，不要命了吗？”
老太太嘴里唠叨着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叫来了护士。护士见是她闹，只冷淡地为她摸了摸头，说：“你的输液还没结束呢，不要乱动。”
柳杨说：“我想看看我的孩子……”说着她的两行眼泪便滚滚而下，看得左右病友都不禁陪她掉泪。
护士很为难地想了想后说：“你先躺一会儿吧，我去请示一下医生。”
说完护士出去了，柳杨蒙上被子失声痛哭。
“畸形？畸形？难道我生了一个怪物？”柳杨在心里狂喊。
“老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柳杨被推进了一个单间，终于见着了她的孩子，这个孩子的确是个畸形儿，她只有一条不完整的左腿，她的右腿只有一个芽儿，从屁股上出来，朝头的方向伸着，只有一个大脚趾。除此以外她是一个正常的婴儿，她会哭，哭得很响。
柳杨也不记得医生和护士对她说过什么了，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了什么，她只记得婴儿一条腿怪怪的样子，只记得她哭得很响，只记得她不顾一切地把她抱了过来，还喂她奶吃……等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是中午以后了，孩子被医院的襁褓包裹着，就在她的身边睡着，睡得好香。
她睁开眼就看见护士站在她床边，护士指着床头上的饭盒说“这是你的午饭，快吃吧啊？注意控制你自己的情绪，这样才有助于你和孩子的健康。另外，我帮你在外面买了一些卫生纸和卫生巾，就放在你的床头柜里，需要时别忘了拿出来用。”
说着她把饭盒和筷子递给柳杨，还为她在胸前垫了一块围布，直到看见柳杨一口一口开始吃了她才抿嘴笑了笑出去了。出去时她还叮嘱邻床身子较方便的人多帮助帮助柳杨。
盒饭的菜里有鸡肉和青菜，还有几块鱼。另外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碗汤，是冬瓜排骨汤，都是护士帮她在医院食堂里打的。这两天来……不，可以说这几天以来柳杨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了，她实在饿得很，虚弱得连转一下头都发晕，她心里很想吃饭，可是这饭怎么一口口就那么难以下咽？
邻床都是一家三口甚至四口，产妇在亲人的呵护服侍下幸福地享受做母亲的生活，婴儿被这个逗来那个亲，他们多幸福啊！为什么他们这么幸运呢？而所有的不幸为什么又让“我”摊上了呢？
柳杨看着别人又想着自己，心里伤心却又不敢落下泪来，她不愿他们都来注意自己，她更不敢让他们注意到她的孩子！
她没有生过孩子便没有想到坐月子远非那么简单。所以她竟没有准备或者没有来得及准备就只身来到医院了。没多久孩子就又拉又撒，她却没有尿布给她换！孩子哭得厉害，她只能解开了襁褓，拿卫生纸去擦。看见孩子的腿所有人都“吚--------”了一声，“这孩子的腿怎么是这样的？”柳杨只觉得背上直抽冷筋。没有尿布怎么办？连别的病房的人都听见动静过来看怪胎了！病房里一时间人声鼎沸。
可小家伙并不明白这些，没有给她收拾好，她不舒服就哭，哭得柳杨张皇失措、彷徨无计！她两手沾满了女儿的粪便，却无法给女儿收拾干净！在人群的围观私语下她全身筛糠一样地抖。
啊……柳杨抡起巴掌就打，婴儿拼命地哭。闲人们一片哗然忙去拉。纷纷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打得呦！这么打还不把骨头给打断了？
护士跑进来把看热闹的多余人都轰了出去，劝了柳杨几句，向邻床借来了一块尿布给婴儿换了，问柳杨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帮忙。柳杨摇头。护士又问那天送她来的邻居呢？可以请他们帮忙带些旧衣服来做尿布嘛，再者，也可以请他们帮忙找个保姆，这样可怎么能行？
柳杨苦苦思索，却只是摇头。她不知邻居的电话号码，这可怎么去找？
她知道余志刚的手机号码，但他可能管她吗？
她说有个以前的朋友也许可以联系得上，便把余志刚的手机号码说给了护士。护士去了。
她喂孩子吃奶。
护士来了，脸色不好看。她说你那位姓余的朋友不来，她可以借给柳杨她自己的手机，让柳杨亲自打看他来不来。柳杨消极地直摇头，叹着气说那就别找他了，可护士却给她接通了，护士说你现在怎么能没人帮助呢？说不定他听见你说话就心软了，来帮帮你，只要伸一把手，你就能渡过难关了！他不会那么铁石心肠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冷血的人呢？
柳杨在护士的劝说下接了电话，她颤抖地说：“我……”
电话那头余志刚懒洋洋地说：“怎么了？”
“我……”柳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嘴一张开就只有一哭而已，她泣不成声。
余志刚喊了一声，啐了口口水，他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哭了？别说了，刚才护士都给我说了，怎么你还打来？你还真不要脸呢啊？你不是说你的那个杂种有主儿吗？找他去啊？找我干什么？关我球毛的事？”
柳杨凄然放下了电话，脸色发青，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大串大串地流泪。
其实还有小丽和肖娜可以找的，可不知为什么她竟没有找他们，没有具体理由，柳杨觉得不能在她们面前丢这个人。她原本是犹豫的，可现在，她的心已经冷了。
婴儿在哇哇地哭，柳杨却看都没看一眼。也不知什么时候天就黑了，所有人都睡去了，柳杨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把女儿的襁褓打了开来，细细地看她的腿。由于她换尿布时总是手忙脚乱，所以大便根本没擦干净，粘得到处都是，柳杨便撕了卫生纸来沾着自己的眼泪水和口水来轻轻地细细地替女儿擦拭。可是这怎么能擦得干净呢？
直到下半夜，一屋子三个婴儿轮翻哭闹折腾了好几次后，一切又平静了。柳杨心想自己没有什么未来了，女儿也没有，她不能让儿女痛苦地活一辈子，她如果长大了看到她自己这样，她这母亲又是那种女人她该会多么痛苦？
我们都不活了，不去承受那些无穷无尽的痛苦好吗？
她把女儿搂在怀里，让她吃奶，然后轻轻地楼紧了她，使自己的胸膛掩住了女儿的口鼻。女儿顿时气促，踢腾起来，柳杨心如刀割，眼泪奔泻而下。
她到底狠不下心，又松开了，女儿哇地狂哭起来，继而喷出刚吃下去的奶水，呛得咳嗽不止，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柳杨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抱了女儿伏倒在床上，拉了被子来将自己和女儿完全蒙住嘶声痛哭。她再一次将女儿的小脸捂在了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一部分体重压着她，直到她完全不能动为止……
畸形的女儿死在了柳杨的怀里，痛哭之后的她显得异常的平静。眼看天快亮了，她将病房的意见簿取了下来，写道：“我亲手杀了我的女儿，我走了。我对不起我的亲人，所以他们当我早已死了……我这里还有两千多元钱就捐给医院吧，捐给那些住不起医院的人……再见了……这个世界……人生的最大意义在于同命运搏斗，人生最大的悲剧也是同命运搏斗，我失败了，但愿天下人都能成功，幸福！我随我女儿一起去了，但愿那里再也没有痛苦……”
柳杨将身上的两千多元人民币和护士开给她的住院押金收据取了出来，用撕下的那张写了遗书的意见表格包了，压在了枕头底下。换了衣服，也不顾自己产后虚弱怕风，抱着已经发冷的女儿的尸体，走出了医院。
这夜的风很大，很冷。柳杨抱着女儿走到护城河边。星光下，护城河原本发绿的污水竟显得出奇的清亮。被夜风吹拂着，那满河亮晶晶的粼粼波纹就象天国里不断跳跃的音符。柳杨再次泪如雨下，梗咽无声……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春风吹拂，护城河边柳枝摇抑，嫩草出芽。飞去南方的鸟儿也已飞回来了，叽叽喳喳地在柳间穿梭、河面拂掠。柳杨一袭过冬的黑衣，怀里紧抱着女儿，随河水缓缓漂浮而下……发现她的人们惊慌失措，一时间柳枝乱卷、新草倒伏、鸟儿惊散，世界又一次的紧张起来了……turn msn